我身處在全白的空間裡。
從我睜開眼開始,就只看到白色,無論看向哪方,都只有白色,永無止境的白色。
這個空間裡只有純粹的白,除了自己。
看向自己的雙手,很正常的肉色。
身上的衣服,也是在街上隨處可見的T-shirt加牛仔褲。
至少不是白色。
這裡是什麼地方?
想了一會,腦子卻和這裡一樣一片空白。
為什麼會在這裡?
問題只在腦海中浮現了一剎間,便好像無關痛癢似的消失了。
總會知道的。
那...我是誰?
松岡菜摘。
這是我唯一能回答到自己的問題。
我對自己的記憶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。
就好像生下來就在這裡似的。
但我知道不是,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十五、六歲的樣子的。
除了有關自己的記憶幾乎為零外,倒是有著其他事物的記憶,就例如語言。因此,我也間接知道了我是個日本人。
所以我也知道,這不是我本來在的世界。
但我倒沒有特別想要回去。
因為沒有回憶,所以沒有留戀。
這也許是一件好事。
要不然,帶著本來的記憶,來到這一成不變的地方,我會崩潰吧?
或者,我原本的生活比這裡更糟糕?
我搖了搖頭,不再想這些無謂的東西,繼續向前走著。
即使走到哪裡都只是白色的景象,即使走到最後都沒有終點,即使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前進著...
在這裡,不會有方向感,也不會有時間概念。
永遠不會之道自己走了多遠、走了多久。
人類應該會有的飢餓感,也不曾在我身上出現。
身體也一直保持潔淨。
也許是在這個空間裡的作用,也許只因我已不是人類,但,我會感到疲倦。
無從稽考。
結果還是想了很多無謂的東西嘛。
當初我為什麼要選擇前進的?
我只是,想在這裡找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。
那會是我在這裡的原因。
我莫明地深信著。
我沒想到,人的耐性總有耗盡的一天。
即使一開始並不感到恐懼,但一直一直都只看到一片白色,我開始有種無助的感覺。
我只想停下來,閉上眼睛。
我不想再睜開雙眼。
我不想再看到那令人厭倦的白。
我不想...我不想再去想任何東西了。
但我最後,還是睜開眼睛,繼續前進。
只因要找到那可能根本不存在在這空間的東西。
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,反而會不敢相信。
在一片白色的空間裡,只要有一些異常都很容易被發現。
而現在,遠遠望過去有一個黑點。
我停下了腳步。
未知,永遠是令人恐懼的。
停下腳步只是一瞬間的事,我很快便再向著目標前進了,即使步速比之前減慢了許多,但這是我在這裡第一次有了的目標。我甚至不敢再停下腳步休息,唯恐目標突然在我眼前消失。
隨著我慢慢接近,我終於發現,這是一個人。
在我這個方向看到的是他的側身,他坐在地上,身上被著一件淺藍色的袍子,黑色的長髮散落在袍子上,他就只是一直低頭凝望著自己的雙手。
他,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。
只是,總覺得有哪裡不協調。
我的心沒有理由地在隱隱作痛。
終於,她聽到我的腳步聲,轉過頭來。
她的雙眼被布帶纏著。
「你好。」她以略帶模糊的聲音對我打了招呼,然後露出了一個純真的笑容。
這一刻,無論是這個白色的空間,這個女孩,還是她臉上的笑容,都帶給我一陣不真實感。
「妳好...」由於久未開口,我發出了些嘶啞的聲音。
為什麼妳能笑出來...
「吶...妳可以走過來嗎?」遲疑地向著我問道。
「啊...咳咳!」確定自己的聲線回復正常後,我說道,「當然可以。」
我走過去,坐在她身旁。
她的手摸過來,碰上了我的手掌,我自然而然地抓緊了她的手。
她呆了呆,再次對著我笑了。
「妳有什麼問題想問嗎?」
「妳的名字。」這個問題脫口而出。
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,她過了一會才答道:「本村碧唯。」
然後望向我,等待著我的回答。
看著她纏眼的布帶,我的心再次痛起來:「松岡菜摘...」
然後我便沒有開口了。
她只是一直看著我,發現我沒打算詢問後,不解地問道:「なつ,妳就沒什麼要問了嗎?」
「那...」我問的問題,繼續是關於她的,「妳為什麼會在這裡?」
「我在等妳嘛!」完全沒邪氣,有些高興地回答了我。
沒想到她的回答是關於我的。
「欸?...等我?」我迷茫地看著她,「妳一直在等我?」
「嗯。」她點了點頭。
「...妳在這裡多久了?」
「不知道呢...他只是跟我說,只有一直在這裡,便會等到想見的人。」並不是抱怨的語氣,甚至還是面帶笑容說到的。
但我理解到的,是另一回事:「是因為我嗎...所以...所以妳才會一直在這裡...」
我陷了消極的思想中。
「可能...是因為我,妳才會在這裡...」她小聲地說道,打斷了我的思考。
「妳討厭我了嗎?」她嗚咽地問道。
「不,沒關係,」即使她看不見,我還是笑著回答,「遇到碧唯,我很高興哦!」
她再次露出笑容:「真的嗎?太好了!啊...對了,妳應該,還不清楚吧?」
「什麼?」
她看著我,久久才開口:「我想跟妳說說,一個關於我的故事,可以嗎?」
雖然不解,但我還是微笑著回答:「當然可以。」
於是我坐在她身旁,握著她的手,靜靜地聽著她的過去。
我生長在一個,旁人認為幸福的家庭,父親是醫生,母親是護士,算是小康之家。
但我的記憶中,從沒有過幸福。
也許還是有的,只是太久遠,模糊到幾乎沒印象了。
實際上,他們都很喜歡拿我出氣。
他們在外工作,很少時間回家。
家裡放著大量乾糧,讓我不致餓死。
即使難得回家,通常也都是分開的。
後來我才知道,他們倆都分別有外遇。
只是因為面子,他們才沒有離婚。
就是因為有我在,他們才不能離婚。
我是多餘的。
每次父親回來,都會對我拳打腳踢。
我不會反抗,只是總是忍不住淚水,我一哭,父親便打得更大力了。
正因為父親是醫生,正因為他對人體很熟悉,因此他很清楚怎樣打往後不會留下傷痕,怎樣打會比較痛。
我一直在默默承受,等待他累了,消氣了,厭倦了,然後停下手來。
相比起父親會親自動手打我,母親常用的是道具。
用皮鞭在我背部留下一道又一道傷痕,要我伸直雙手再用火燒我的手臂,要我跪在碎玻璃上再聽她慢慢說故事。
只要看到母親,我便止不住淚水,只是我一哭,母親的笑容便更強烈了。
比起父親的一成不變,母親永遠有新花樣。
我以為,我只會是他們發洩的對象。
直到他出現了。
當我如常在家裡發呆的時候,聽到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。
只是走進來的,並不是父親或母親。
而是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。
我看著他,不帶感情地開口:「叔叔,你去錯地方了。」
「不,」他對著我笑了笑,我感覺到這是個真誠的笑容,「我是來找妳的。」
他無視了我的詫異,自顧自說下去:「因為感覺到妳心中強烈的願望。」
在完全理解不到他的話的情況下,我沒再理會他,只是偏過頭,由得他待在這間屋子。
看到我沒反應,他抓了抓頭髮,有些苦惱地啐啐念:「真是的,怎麼比我更不像人類...」
我依舊沒有回應。
他去過來,一把抓起我的手:「跟我出去看些東西吧。」
冰涼的手掌,卻帶給我一股安心感。
「我不能出去。」我平淡地說道。
「為什麼?都沒人管著妳不是嗎?」
為什麼?
對啊,明明家裡都沒有人。
就算我走了,他們也不會去找我。
那為什麼不走?
走了,就連家也沒有了...
雖然可能,不曾有過...
我身上的傷痕突然劇痛不已,下意識地想抽回自己的手,但卻被他緊緊抓住。
「跟我來吧,」誠懇地看著我,「妳需要去看看的,也許看到之後妳會高興。」
最後,我還是跟他走了。
他帶我走進森林,來到一間小木屋前。
「這個呀,我要先跟妳說聲抱歉。」
我孤疑地看向他。
「因為我沒有問過妳的意願便先去做了...」他愧疚地說道。
他說的話依舊難以理解。
「沒關係。」
反正沒有人會理會我的意願。
「妳啊...」他好像想說什麼,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,「打開門進去吧。」
我順從地打開門,然後看到屋裡的情況。
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。
兩具屍體躺在地上,浸在血液裡,眼中同樣是滿滿的驚駭。
是我的父親和母親。
我就只是目無表情地一直看著他們兩人的屍體。
「妳...不高興嗎?」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問我。
「沒感覺。」我如實答道。
在之前的日子中,我的感覺和感情早已被磨蝕得七七八八。
「但這明明是妳心中最強烈的願望哦...」他有些苦惱。
我一愣,終於笑了出來。
原來我已經恨他們恨到這個地步了嗎?
只是我真的沒有高興,也不會傷心。
「你是誰?」現在令我比較有興趣的只有這個男子。
「啊...這個不能告訴妳呢...」他抱歉地笑了笑,「妳的願望,不只這一個吧?」
「...還有嗎?」
「嗯...真的很抱歉,因為實現願望是要代價的,但我這個不熟練的...沒問過妳就做了...」
「沒關係。」
「...妳的另一個願望,是想有一個真正關心妳的人吧?」
「......」
看我沒有回話,他繼續說道:「我有辦法。」
「後來,我就來到這裡了呢...」她平靜地序述了自己的過去。
聽畢,我回憶著我的過去。
理所當然地依然一片空白。
努力回想,也不會有任何記憶。
但只是去想,我的心口便充斥著一股窒息感,使我透不過氣。
「...なつ?」察覺到我的不對勁,她有些擔心地問道。
「所以,在這裡是...?」我不再想自己的事情,腦海中滿滿是她訴說的經歷。
「是我要付的代價,」她平靜地說著,「雙眼是令父母死亡的代價,而待在這裡則是為了等一個人。」
「一個真正關心妳的人。」我替她補充道。
「嗯。」她點頭,露出滿足的笑容。
「所以,是我嗎?就為了等我,妳就一直待在這裡...?」
「嗯。」
為什麼我沒能早點找到妳?
「抱歉,要妳等久了...」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「なつ經歷了什麼?」
「...我沒記憶,」我抱著她,「不過也不要緊了。」
碰見妳,是理所當然的。
我應該,也對他許願了吧?
「なつ,」她輕輕推開我,「能幫我解下布帶嗎?」
雖然不解,但我還是照做了。
她張開眼睛,黯淡無光的雙眼就這樣看著我,我心頭一緊,抿著嘴,由得眼淚從眼眶滑落。
「很快,我便能真真正正看見妳了呢。」她笑著說道。
隱隱約約,我理解到她話裡的含意。
「嗯。」
隨著我的確定,一切在我眼前變得支離破碎。
腦袋像是快要爆炸般在痛著。
迷迷糊糊間,我記起了我的過去。
那天,我身處在後巷。
被四個男人圍著。
無路可逃。
拼命反抗,卻抵擋不了他們的魔掌。
脆弱的衣服被毫不留情地撕破。
良久,突然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。
施暴者恍如不在意般繼續進行著他們的動作。
腳步聲停了下來,腳步聲的主人充滿歉意地開口,在我聽來格外清晰:「抱歉,我來遲了...」
模糊而破散的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,然後消逝得無影無蹤。
睜開眼,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。
機器的運作聲從我耳邊傳來,艱辛地把頭轉過去,看到床邊坐著一個正閉目養神的女人。
頭在這時候又痛了起來,我不禁悶哼了一聲,也把那女人吵醒了。
對上了她的雙眼,看到的是不敢置信和滿滿的喜悅。
看著她激動地站起來,跑出病房叫醫生,我只有滿滿的不解。
她是誰?
我茫然地看著她的背影。
在她和趕過來的醫生的對話中,我捕捉到一個重要的詞語。
「我女兒」。
醫生替我檢查後便走了,我也大致理解了自己的情況。
據說我是一場車禍中唯一的生還者,由於頭部受到重擊而陷入昏迷。
已昏迷了一年半了。
他們是這樣說的。
我毫無記憶。
那女人...我母親對此只是憐惜地對我說:「沒關係,想不到便不要去想了。」
我沒有回應。
我那空白的腦海中,只有一段記憶。
這是一個只有白色的,還有一個人的記憶。
「碧唯...」我喃著她的名字,「妳什麼時候來呢...?」
寶寶好慘呀!!!
回覆刪除惡魔(應該是吧…) 唔係要當時人答應先可以實行願望的嗎?
(不過算了!這不是重點!)
但係睇到「很快,我便能真真正正看見妳了呢。」開始唔明…
我太笨了. 所以…可以解釋一下嗎…
[版主回覆05/20/2013 21:59:39]咦?不可以open ending嗎?XDDDD
你認為結局是怎樣就是怎樣,me是這樣想的XD
明明應該虐なつ的,不知怎的あおちゃん就...嗚嗚...me去跪玻璃...T^T